编号LH1627。
现在的名字是天见。
刀用。
基本歌仙相关。
偶尔会出现主压切。
CP倾向:歌仙攻,主压切,俱利烛俱利,和泉守受,髭膝。其他吃的很随意。
偶尔会掉落歌仙x女审神者,或其他刀x主乙女向。
考据有误有异议请提出,因为这人经常懒得改。
原则上不允许转载。请善用推荐键。

关于

隔世音

参原主与刀本《砂流》。歌仙兼定&细川忠兴的部分。

感谢阅读这篇拙作。

FT在最后,相关史料戳最后给的链接w

—————————————————————————————

—————————————————————————————

咔唦。

耳边传来了金属碎裂的声音。

 

之定睁开眼睛,细川忠兴琥珀色的眼瞳里恰好映出付丧神不同于常人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冷峻表情挂在那张端丽的面孔上,手里拿着半截断刃,无言地与之定对视着,似乎对身边青年的突然出现完全没感到惊奇。

之定虽然诧异于忠兴的无动于衷,但还是整了整衣服,恭敬地对初次相见的主人微微一鞠:

“主。”

锐利的眼神只是扫视了他一番,随即便移向别处。有人喊着“越中守大人”朝这边碎步奔来,忠兴转过头,之定也就在他身边安静地站定。

鸟叫声清脆地灌进他的耳朵。之定偷偷瞥过去,葱翠的绿叶里闪着娇小的黑影。

朝梦三声莺啼   夕遣五川舟笠

皋月又逢连夜雨   明礁卷浪击

留得半世知四季   扬沙数载难窥命

阙歌隐真意   松向苦露竹花轻   昏灯碎叶庭

君非我心似我心   只恨隔世音

 

之定记不清自己诞生的时日,也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位大人身边的。

他看看自己身上质朴的茶色素袄,学着忠兴的模样端正地坐好。现在这幅姿态他新奇不已,又担心太莽撞叫人笑话,于是一举一动都模仿着忠兴。被使用了十余年,又经常跟着忠兴四处走,他自然而然地就能做得有模有样。

只不过当下忠兴有些奇怪。他的主人现在正闭着眼睛在和室内端坐着,面色平静,一动不动。之定颇有些不明了地歪头,故意咳嗽一声,也没能引起忠兴的注意。

他此刻着实不明白:明明前些日子刚通过前田玄以得知石田三成要借秀次事件诬蔑他谋反、向丰臣秀吉提议让他切腹,按照忠兴的性格,怎么样都会勃然大怒、并且持续许久才对。

事实上,得到密报的当天忠兴的确特别生气,拍着桌子隔空大骂三成不是东西:“原本念在往年战功给我一些赏赐也就罢了,就因为平日里和三成关系恶劣,这点薄赏也不给了,结果现在我就连犒劳手下都办不到!这样若是还听信谗言要赐死于我,我绝不会枉自切腹!”

矮桌在他手下猛然一震,茶碗里的茶水洒出不少,两旁陪同的几个侍从都吓得缩了脖子。忠兴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如果三成在他面前,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定要讨伐三成,将伏见城化为焦土,亲自剁下他的脑袋!”

他人怕着,之定倒是看得兴起,感同身受地升起了无名火。忠兴发泄完后的空隙他正想应和,坐在忠兴面前的家臣松井康之却先开了口:“忠兴大人!”

被叫住的人稍稍冷静了些,盯着俯首的对方,等他发言。松井康之毫不畏惧地抬头正视,目光诚恳而坚定:“大人。借金百两一事虽说口无凭证,但若是您轻率地去讨伐石田三成,势必会酿成不孝之祸。如果幽斋大人夫妇就此接受了事实,肯定会什么都不做就切腹的。”

松井康之认真地向已经冷静下来好好考虑的忠兴进言,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付丧神已经黑透了脸。他再次俯身,向自己的主君表示着忠诚:“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担当介错人,而后追随同去。”

“……康之。”

“请您务必要考虑清楚。”

“行了。”忠兴的眉头还皱着,但声音总算是归于平静。他淡淡地打断了家臣的话,停顿几秒后感慨一般地看向他。

“你的这份忠诚我切实地收到了。确实,先前是我想的不周到。”

忠兴垂眸擦去溅落在矮桌上的水滴。“但是,”他话锋一转,又继续命令道:“在那混账得逞之前,多多去搜集情报、打探消息。我绝不可能就这么乖乖地坐以待毙!”

“是!”

对面应答迅速,当即便匆匆开始行动。而之定人之心尚浅,看着家臣和侍从们离开,他便无法理解地转过头来诘问:“为什么不像刚刚说的那样,直接攻去伏见城,取了石田三成的脑袋?”

忠兴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矮桌上的茶碗,许久才沉下声音说了一句。像是在为他解惑,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一家之长,武士之身啊。”

回想终了,之定叹息,重新定睛看着面前的主人。

忠兴依旧闭着眼挺直了腰板坐着。那日之后他天天都净身并穿好白色的肌着,虽然衬着人更加英俊了,然而一想到这是为了切腹所做的准备,之定就不免有些惋惜。

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就物品而言之定不用担心后继无主,但毕竟跟着忠兴久了,总还是有些感情。

他还记得呢,自己第一次能在刀中感知到外界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忠兴湿润的掌心。那时忠兴的声音比现在要年轻得多,估计起来或许未及二十,好像和谁说话感激地哭了,抽抽搭搭的,抹下的眼泪附在掌上,又贴到刀柄上,带着人体的温热。

那大约是天正八年的事情了吧?那个人,记得是本能寺大火中的那位……

“忠兴大人!”

松井康之的声音自室外传来,一人一物便都看了过去。来人详细地汇报,事情终于是有所转机。忠兴换上着物,拿起之定的本尊插好在腰侧,凝神吸气。

 “出发,去伏见城。”

匆匆间,忠兴回了一次头,跟随着的付丧神对上他的目光,泛着湖色的奇异眼眸里一片浓郁。

 

那时的之定觉得自己有些失败,连简单的会话都不能好好理解。但他也安慰自己那是因为才有了人形不久,对世间和人间都不甚熟悉的缘故。

不过也正是那样,才大大激发了他学习人类的好奇心。

忠兴嗜茶,他也跟着学。虽然未得人形之前他就已经被忠兴固执地带进茶室好几回,但嗅得茶的清香和认真学习品茶的礼仪,却是从此刻开始;

忠兴善写和歌,他也跟着模仿。先是品读古时的和歌集,然后渐渐地自己也能咏诵出点东西。虽然忠兴常常不予评价,但之定自己却能分得清优劣如何;

忠兴善于鉴赏,他也在一旁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忠兴好读书,他也跟着翻阅,有时还会自己偷偷取出来看;忠兴爱好能乐,他也跟着观赏评析……忠兴喜欢学习新知识,这也恰恰是之定最大的一个爱好。

总之只要忠兴带着他,他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学习。长久下来他几乎是要把忠兴所有擅长的东西都学去了,有时浮股看见他对着落樱作歌,都忍不住要开玩笑:

“你这样就跟个文化人似的,哪还会有人以为你是把刀?”

之定听了,玩味着,却是勾起嘴角。

“文化人……不错,我从此当个‘文系名刀’也是不错的。”

此时之定还称不上是名刀,不过是忠兴日常惯用的几把之一,连个特殊的名字都没有。本来作为实战刀而言他就只管厮杀,浑身血气和不羁。现在也只是凭着兴趣,在忠兴身旁当着优秀的学徒而已。

 

忠兴有个信条,即“事不过三”。唯一例外的便是在事情关乎其妻玉子的时候,触怒他的人基本都没有第二次弥补的机会。之定曾经听闻过许多有关于玉子的事迹,见面,却只有关原之战前唯一的一次。

那天他跟着忠兴到大阪去看她,玉子看不见他,之定却是仔细地打量了对方。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率,玉子似乎有所察觉,与忠兴一边交谈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小十字架。

忠兴看见了,皱起眉,轻咳一声,之定便把目光悄悄挪开几寸。

他的主人爱得太深,几近偏执。忠兴可以温柔地送上自己手制的礼物,又可以冷酷地当着玉子的面斩下窥伺者的头颅;曾因为她信奉天主教勃然大怒,又在之后为无法出门的她建造了小小的礼拜堂。或许只有玉子这般坚韧聪慧的人,才能够稳稳地接纳住忠兴那沉重的爱意。

粗略一想是会引人发笑,却又叫人称叹不可思议。

之定心中轻叹,却也好奇。若有一天二者终要分开,忠兴会是什么样子?

那天离开时忠兴给家臣小笠原秀清的叮嘱,之定也听得分明。虽然能理解,但还是忍不住嘀咕:

“这次说得真狠啊。”

“……”

忠兴没有理他。之定自讨无趣,干脆闭了嘴。

“忠兴大人!”

有人朝这边叫喊,他们便一起转过头。

 

“忠兴大人!”

夹杂着啜泣的呼喊由远及近,忠兴快步地走到流着眼泪的侍女面前,面色明显发青:“你们不是玉子身边的侍女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玉子大人、玉子大人已经……!”

侍女颤抖着声音将冰冷的死讯道出,又颤巍巍地双手递上一路贴身保护着的玉子遗物。忠兴看上去表情并无多大变化,之定却分明感觉到他正浑身发抖,似乎是咬着牙在强忍着一样。身侧的忠隆和兴秋已经落泪,忠兴沉沉地接过侍女递上的小匣子,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他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就像是一尊雕塑。之定在一旁等久了,看见远处德川家康已经发现动静走了过来,担心地唤道:

“主。”

忠兴终于是睁开了眼,然而声音却带着沙哑:

“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吧。”

待疲惫的侍女道谢离去之后,忠兴才终于是狰狞地怒吼出声,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恨,像是要吞噬掉一切一样让人颤栗。

 

“石田三成————!!!”

 

忠兴杀红了眼,策马直直地奔入,挥舞着的长枪不断溅上新的血迹。他喊着憎恶的那个名字,犹如恶鬼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将面前的敌人击溃杀死。长枪狠狠地刺入肉体又将其甩出,飞溅的污血沾到他的脸上,平时冷峻端丽的面容此刻却是无比的扭曲。

他痛苦,他忿恨,他此时的所做所想都传达给了腰间的之定。付丧神紧跟着他的步伐飞跃在人群中,目光紧紧地盯着忠兴现在的模样。他当初爱得有多疯狂,如今便恨得有多疯狂。罗刹的心里有着莫大的悲恸,所有的那些此刻都化成了敌人的鲜血,污浊了他的视线。

之定感受着。那份巨大的情感传递过来,仿佛自己也获得了血肉一样。

他没有去数忠兴最终斩杀了多少人。腥红的血液不停地溅到忠兴身上,连带着他的外衣也被染得赤黑。枪被消磨钝了,忠兴便夺过他人的兵器继续不停地厮杀,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直到传来了东军胜利的宣告,忠兴看着面前突然溃败逃开的敌人,动作停滞了十几秒,才终于是将手上的兵器重重地插进土地。

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之定站在他面前,也不断深呼吸,努力地想平复下这股因血腥味而躁动的心。

忠兴抬头看向天的彼方,之定也沿着他的视线仰望。

“……玉子啊……”

之定听见他的主人在低声喃喃,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望向天空。

那里蓝得令人发憎。

 

“难得放晴了呢。”

之定站在立柱旁,澄澈的蓝天中飞过一对麻雀,轻快的鸣叫声转瞬即逝。之定收回目光,看着在廊下端详着茶碗的男人:“今天要怎么安排?”

忠兴放下手中的物什,大病之后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冷峻。

“去一趟高桐院吧。”

彼时已经是元和六年。

离宽永五年也不过数载。

高大的树木在石板路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阳光从缝隙中漏出,洒下点点光斑。忠兴遣开了随从的人,和之定一同缓步走着。

之定放慢了脚步,与忠兴并肩而行。

竹林围庇中,千利休留给忠兴的石灯笼孤零零地立着。忠兴走上前,抚过石灯笼上残缺的那角,眼中多了一丝柔和。

“来看你了,玉子。”

“本来前些年,我还以为会与你再度相见。现在看来,你还要再等几年了啊。”

四周幽寂,他在此逗留了一会,随即便向松向轩走去。之定走在他的身侧,侧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目光又移向了前方。

人生短暂,而之定是物,注定不能留下和忠兴相同的时间痕迹。数十年来他伴着忠兴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世,有时也忍不住想象,当忠兴死去的那天,自己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陪伴在旁。

或许那一天忠兴会变成比现在还要干瘪的老头子,枯瘦的手会轻轻地摩挲过他的刀鞘,回想年轻时的自己,然后慢慢睡去。也或许那一天来临时他已经被转赠他人,不再有机会看到。

有什么,是他还会留给自己的呢。

之定和忠兴在松向轩中相对而坐,茶碗里清香四溢,他的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之定还记得那天在江户谒见时的事情。众多重臣在座,二代将军德川秀忠向他的主人提问,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优秀的人?那时他坐在忠兴身后,听见忠兴不卑不亢地回答:

 “像明石浦的牡蛎壳那样的人,就能称为优秀的人吧。”

他看着忠兴坐得挺直的背影,觉得忠兴或许是想起了这些年来的事情。德川秀忠品味着忠兴话语里的道理感叹,之定听着,将这句话牢牢地印刻在心。

岁月的流逝磨润了忠兴的棱角,也重新打磨了他身边的之定。戾气渐渐地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悠然稳重的微笑;血色从发间慢慢褪成温和的藤紫,将嗜血的本性藏好,将凛冽的北风替换成细细的春雨。付丧神还算年轻,却在慢慢定型。

他的主人如今年至花甲,在那个时代已算高龄,何时离去都不会令人意外。额上的和鼻梁上的伤早就发旧,眉目间的线条变深,看上去倒是比往日慈祥了些许。就像浪花的侵蚀,子孙的出世,是狂风巨浪后温柔轻缓的拍击。

窗外忽然间下起了雨。之定看着窗外摇动的枝桠,耳边传来一阵一阵寂寥的松涛,向旁瞥去。忠兴垂眸看着碗中的茶水,安安静静,在窗外阴郁的天空衬托下,仿佛与茶室融为了一体。

 

只有在四季更替之际,之定才会觉得他是真实的“活物”。

这些时候他会看着忠兴换上或厚或薄的衣物,从视觉上来感受温度。忠兴碰不着他的人身,之定却可以在他手掌接触刀拵时感受到热度。皮肤下的血管会传来心跳,就像是自己那莫须有的心脏正跳动一般。

之定喜欢那种被称之为“生命”的感觉,却也明白自己再如何假装,也终究是一件死物。有些时候,再怎样珍贵的物品,都比不过低微的生命。

小仓藩大旱的时候,他对着载着小夜左文字的马车挥手道别,突然有了丝恐慌。他是否也会有离开忠兴的那一天?之定深知那将会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看着身旁的忠兴,张了张口。

[至少先留给我个名字吧。]

他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忠兴转向他的方向,付丧神正直直地盯着马车后飞扬的尘沙。

 

宽永九年。

夏天的事件解决了,到了秋天熊本城就换了主人。早早继承了家督的忠利作为新的熊本藩藩主走在队列前端,而最前方则是留给了已故的建城者加藤清正公,来表示对他的敬意。队伍浩浩荡荡地先朝着本妙寺进发,忠兴和之定也同在队列里,策马小步向前。

原本忠兴以为自己将会在小仓藩内终老,现在看着左右飘扬着的印着九曜的旗子,忠兴也是难得地感叹了一句世事难料。

银杏树那金黄的叶子连成一片,之定仰头称赞着美景,余光里却看到了许些异样。随队的家臣中似乎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说着小话,他不动神色地观察了一会,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始终放在前列的忠利身上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想提醒忠兴,而忠兴也早就发现了那边的情况,眼里翻涌着阴霾。他招来身边信得过的侍从,压低了声音嘱咐了几句。

“你跟着忠利进城后,暗中仔细去调查那几个人。”

领了命的人很快就退下,队列依旧威风热闹,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在好好地发展着。

只不过当天气明显转冷的那天,忠兴在隐居的八代城里,招待了特殊的“客人”。

忠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三十六个被绑来跪在地上的家臣面前,任凭他们如何拼了命地解释,他也只是背着手冷淡地听着。之定站在他旁边也冷冷地看着,莫名地有种藐视蝼蚁的感觉。他看着那些人的狼狈模样突然想发笑,无声地勾起嘴角,在那些慌乱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 。

想对忠兴的子嗣动手脚,怎么可能逃得过忠兴的眼睛呢。

忠兴似乎是听鬼哭狼嚎听到不耐烦了,毫无耐心地摆手,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嗤笑一声。

“诸位到这里来的途中,想必已经被告知带你们来的原因了。”

有人还想解释,忠兴徐徐地继续发言,语气冷静而冰冷:

“细川家不会容许奸臣叛贼,明知此事的诸位还如此大胆,那么也一定是不会惧怕死亡的勇士呢。”

他将腰间的之定本体从刀鞘中抽出,刃面亮着寒光,像是正渴求着鲜血一样。之定感受着忠兴掌心处传来的热度,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转过头朝忠兴微笑。

“我会漂亮地切下去的。先从哪一个开始?”

跪着的人里似乎有谁看见了他,瑟缩着想往后退,忠兴便走到他面前,干脆利落地挥刀。仍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滚落在地,斩断了魂魄的之定站在无首尸身面前,手上的鲜血缓缓地滴落,渗进泥土里。

“就从这一个开始吧。”

之定随着忠兴挥刀的动作穿梭在罪人之中,飞溅起的污血沾上他的发,在他的衣袖上留下斑斑红点。年近古稀的忠兴依旧有力地挥动着他,之定一个接一个地撕碎那些丑陋的魂魄,脚下的土地渐渐被染成深色。当最后一个罪人之首掉落,之定站在倒地的尸体中央,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三十六个人呢。”

他睁开眼睛去看开口说话的忠兴。发尖的猩红滴落,弄脏了那张清丽的脸,湖色的眼睛却依旧清亮。忠兴看着他的脚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之定啊,我欠你个名字。”

付丧神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看见他的主人露出了和年轻时一样的悠然微笑。

“就以此三十六人来为你命名吧。三十六歌仙古来便为人津津乐道,而如今三十六人都聚你一身,你便从此名为‘歌仙兼定’如何?”

被叫到的付丧神愣愣地呆立几秒,然后终于是绽开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笑颜。

“绝妙。”

 

吾乃之定一振,号歌仙兼定。

他披上忠兴给的新装。黑面红底的披风扬起,栩栩如生的牡丹华美大气。新制的刀拵被插好在腰间,他扬眉,看见忠兴也正满意地端详。

吾主细川忠兴,是吾一生所慕。

歌仙和忠兴像往日那般安静地同坐一室,天空中开始飘起细白的雪花。

物转星移。已经到正保二年的冬天了。

 

围墙外远远地传来孩童的嬉戏声,忠兴微仰着头,似乎有些羡慕。

“以前立孝也是这么活泼的孩子呢。”

四子立孝,备受宠爱,歌仙作为忠兴的爱刀曾被赠予他保留,却在几个月前回来,同时带来了立孝因病离去的消息。

“忠利却总是体弱多病的,鲜少能像那些孩子一样出去玩耍啊。”

三子忠利,作为嗣子继承家督,宽永十八年岛原之乱后重病离去,弥留之时连忠兴的脸庞都辨认不出。

“兴秋和忠隆……”

次子兴秋,大阪夏之阵后切腹自尽;长子忠隆,隐居京都,希首座在前往那方的时候,对歌仙说了声保重。

“光尚前些日子送来的东西,我还没仔细看过呀。”

孙子光尚,歌仙和浮股随忠兴参加过他的婚礼,在婚礼上与被赠出的浮股道别。那天浮股握着他的手,看着虽然放开自己,却泪流不止的忠兴,恳切地向歌仙请求道。

“忠兴大人就拜托你了。”

歌仙看着忠兴依次数过与自己关系甚密的人,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良久,忠兴摸着膝上平置着的歌仙本尊,长叹。

“只剩你了。”

“歌仙啊,你看这世间,不管是爱是憎,万物总都是奔流而去,永不再归。”

“我恐怕也很快就要离去了。在此之后,你为我守望细川一族可好?”

“若您所愿如此,那么在我折断之前,歌仙兼定永远都是细川的利刃。”

歌仙看着忠兴拿过旁边矮桌上的短册书写,末了又轻轻放下,垂眸看着膝上的“它”。

“歌仙啊。”

他摸过那枚简洁大方的影蝶透镡,摸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白色星点。

“若你有灵,与我说说话可好?”

歌仙坐在他的身侧,露出苦涩的笑。

“我一直,在您身旁。”

 

只不过隔了一夜。

忠兴的房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喧闹。亲族和家臣围坐在他的床褥四周,啜泣着唤着他的名字。忠兴缓慢而艰难地拍拍儿孙们的手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环顾了一圈。

他活了八十三年,已经足够了。

忠兴慢慢地看过每一个人,呢喃着他们的名字,在视线扫过某处时却稍稍停顿。藤紫发色的男子安静地坐在最外围,俊美的面孔十分陌生,却又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是已经认识许久的挚友一般。

忠兴想仔细再看,青年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他似乎明白了,仰过头去看被安置在刀架上的歌仙兼定。他看着,就像是忆起了从前抛洒热血时的日子,枯瘦的双手不自觉地因激动而颤抖。他在他人的助力下撑起自己的身子。

“诸位皆是忠义之人,让我此刻如此怀念战场!世间再难有诸位一般的人了!”

他紧紧地抓住身边家臣的手,声音就像当年那般洪亮:

“若有来生,细川忠兴定会与诸位再次共战!”

他完成了最后的一声呼喊,也弥散了最后一丝意识。忠兴歪倒在亲族的怀里,终于如愿地永久睡去。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歌仙看着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的老者,端正坐好,万分恭敬地低头俯身。

“永别了,吾主。”

几滴清泪从他脸颊上滑落,融入榻榻米中,消失不见。

 

此生与您相遇乃大幸,此生与您不得相见乃大恨。

若有来生……

 

“二代目!”

和泉守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同样赶过来的其他人服饰都已破破烂烂。歌仙倒在地上,手里还抓着折断了的刀刃。他咳出喉咙中的血液,想作出回应,耳朵却已经听不清。

视野也开始变得模糊。歌仙已经看不见面前众人的脸,恍惚中,大片的红色石蒜却越发清晰。河川滔滔地向东奔流而去,他站在这头向对岸张望,看到了那个万分熟悉的身影,正从远处走到岸边。冷峻的眉眼还是青年时的模样,端丽俊美,来人温柔地拉过身边美丽女子的手,琥珀色的眼睛朝他看过来,嘴唇微动。

[——。]

“……啊啊。”

他朝前方伸出手,不知被谁抓住,却毫无知觉,只是继续呢喃着。

“这就是……彼岸吗。”

您最期见到的,就是这般美景吗?

花丛被风吹动,也吹起了对岸人的衣袂。

“……不咏诵的话、……”

“谁来、……谁来将我的笔……”

他的身形和话语都在风中消散。万千的花瓣被吹起,飘旋到空中,四散着奔向远方。

 

吾主啊。

此刻终于能与你相对畅谈了。

 

————————————————————————————

FT

各位好,这里天见。

非常有幸得到这次参与合本的机会,也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写了歌仙与原主细川忠兴在我心目中最初浮现的、也是我认为最应该的相处模式。虽然文章因为篇幅所限和本人功力不厚,有许多细节和想写的东西都没有表现出来,但如果依然能博得各位看官倾心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我所认知的“歌仙兼定”这一个角色,首先有着来自最上大业物——之定一脉的锋利和血性。嗯,如果把这种关联也当作“血缘”一类的东西来比喻的话。之定的刀,尤其为武将所爱,在战场上叱咤的更是不少,可以说完全是在以实战为目的的基础上,再增添一分优美。所以我在文中将歌仙设定为最初是(初设定的)红发,毫不掩饰刀的本性和戾气,对人情世故也不甚熟悉。

在游戏中我遇到的“歌仙兼定”,对人世十分享受,夸耀着自己“文系”的部分,同时也一直秉持着身为刀所获得的荣誉。如此热衷、熟悉于人世的他,想必向谁努力地学习过,并且始终保持着对万物的好奇心。恰恰这点,是我在翻阅细川忠兴有关的资料时,感受最深的一点。

细川忠兴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和歌、茶道、鉴赏等当然不在话下,美食家也是当然,而这之外还热衷于设计,武具,刀拵,建筑,服装,等等都有涉猎,对西洋的文化也并不排斥。若不是当时将军对天主教的打压和大名身份、形势所迫,或许他对玉子信教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吧。说起来织田信长对忠兴影响颇深,忠兴对信长也始终保持着尊敬,信长死后每逢忌日忠兴那天就会吃素呢……

百度、wiki上对忠兴的形容,都是易怒,冷酷,刚毅,然而这不过是他性格中的其中一些部分而已。读史料和逸话的时候,一开始还对“温柔的忠兴”这个用词感到吃惊,但细看下去就明了了。借给对方急需的东西啦,叮嘱自己的部下注意安全啦,为了自己的领民卖掉珍贵的茶器和刀筹钱买粮啦等等,亦可看出他其实是颇明事理的人。忠兴有着文化人的风流和学识,然而在战场上却是血气方刚的模样,毫不是附庸风雅的酸腐,稍微夸大点讲,就是一名儒将吧。

阅读资料的时候有一个感受就是他好爱哭,凡是感动或悲伤的时候,几乎都要落落泪,或许感性的人都有这个毛病ww特别是弄艺术的。有些故事,又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很可爱,比如和伊达家的独眼龙小孩子吵架什么的,感觉寂寞的时候写信给儿子抱怨结果人来太多又嫌对方吵的,等等。

忠兴的武功并不算是特别好的,比他战功大的人大有人在,论头脑计谋也很少有人会第一时间提起他,因为这些都不是他最擅长的东西,他最擅长的是信息战。在推崇悲情英雄的时代,他并不是显眼的对象,但长久人生中凝炼的波浪和风雨,迎来平静的、有些寂寞的物语的终结,是另一个值得品味的故事。就像绚烂烟花的下方,静静流淌着的河川。

人会成长和变化,忠兴也是,而陪伴在他身边的物品也同样。于是我设置了一个变化的过程,就像是付丧神成长一样。时间流逝对歌仙来说,我想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本身他的台词中就有强调这点的。我想这其中的意义,除了感受风雅之外,或许还有与忠兴相处的漫长、又短暂的时光中所见到的,经历的各种,还有忠兴最后留下的和歌,告诉他的那个道理。

 

[万代も 直きにすめよ 渡川 かへらぬ水の あはれ思は]

 

幽幽情思渡川流,滔滔永世不回头。

原谅我文采不够,无法翻译出最雅最精确的样子。

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歌仙有点寂寞,并且是本人没有感觉的那种寂寞,不知道是不是也正来源于此呢。

差不多就说这么多吧……再说下去就是“歌仙帅!歌仙苏!忠兴帅!忠兴苏!”了(。

最后结局的设置其实很早就想好了,也写过,于是顺水推舟,在文章最开头设置了个伏笔,这样通篇就顺畅啦w结局的初衷只是想用碎刀语音来试着创作而已,写出来的场景也只是想象中的一种,刚好应对上了呢……

嗯,基本就是这样了。今后或许还会创作以这一人一物为主的故事w

不管怎么说,这篇拙作若能够带给您许些感悟的话,请务必与我分享。

得君倾心,恐悦至极。

有缘再会。

考据资料→

评论(13)
热度(125)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吉乐山翁 | Powered by LOFTER